🍙(别吞关注版)

退圈中。

【帕金】我想要飞行

#双向救赎

#艺术家间的拉扯

#帕洛斯视角

#有时间的话会写金番外

#全文9k➕,有错字的话是我修不动了,昨天晚上写到神志不清,如果能看完留个评论吧。

#he

 

 

 

 

 

 

 

 

  01

 

  周围的声音止住了,大厅的光芒归为一束,四周的掌声在如雷贯耳般响起后休为一息。

 

  帕洛斯站在舞台上,想要牵住身边的手一齐鞠躬,而他只抓住了一团空气,于是他的眼神开始慌不择路地往台下寻找金色的身影。

 

  黑的、白的、闪光灯。

 

  红的、灿的、落下的帷幕。

 

  在他头顶上爆炸的各种色彩变成象征他成功的绶带,一条条往下沉,落在帕洛斯的眼里、脸上、手心。

 

  他看不见金色。

 

  于是帕洛斯怔愣地将手上落下的彩带甩了下去。

 

  他的心脏从飞速跳动到缓缓沉寂,时间过了多久他也不清楚。

 

  他不见了。

 

  我找不到他了。

 

  帕洛斯在认清这一事实后心脏再次撕裂般的痛,他第一次慌张得像个小孩子一样,捧着一颗心想要把它献给什么人,却连对方的踪影都找不到。

 

  金不在。

 

  这支舞结束了,但是他没来。

 

  直到记者一哄而上,他才清醒。原来金真的没来。

 

  无论是在舞台上,还是在观众席上。

 

  02

 

  “我有一个师弟。”

 

  十五号,二零一四年的八月十五号,下午九点钟。外头毒辣辣的太阳照在舞室的落地窗上,折射出的光线在木质的地板上烘烤,帕洛斯躲到舞室的角落。

 

  他不喜欢太阳,也不喜欢顶着太阳光练舞。在老师排的队形里他永远都是第一个,站在第一排,离掌声和欢呼声最近。

 

  很热啊。

 

  他不习惯这种热,就像天生的艺术家都该带点神经病,帕洛斯是个究极的寒冷痴迷症患者。

 

  早春的时候大家身上的棉袄还没脱下来,帕洛斯就换上了薄薄一身衬衫。

 

  他比谁都讨厌夏天。过曝的阳光,闷热的天气,到处沾着汗臭的空气,以及人来人往时与浑身汗湿的学生们擦肩而过的黏腻感。

 

  因此他皮肤总归要比别人白一点,一到夏天他就爱泡在舞室,不爱出门,也不爱沙滩和海风。

 

  空调是他的宝贝,冰棍是他的爱人,宿舍是他的归宿。

 

  于是帕洛斯穿着单薄的背心刚进舞室的时候就乞求不要有人不识相地拉着他到处乱跑。

 

  但偏偏就有人这么不识相。

 

  “新来的师弟,叫金,今年的艺考第一,大家欢迎一下。”

 

  帕洛斯听到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皮。

 

  身体线条很漂亮,比例在练舞的里面是拔尖的,基本功很扎实,从脚裸的伤痕,紧绷的大腿肌和成型的小腿肌看大概是比他要努力。

 

  帕洛斯象征性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但对方比他想象的更热情。

 

  他的手刚伸出去一半,对方就热络地凑了过来,眨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自己,眼神亮得和大夏天的太阳一样,抓住自己的手死命地摇。

 

  操,真他妈傻。

 

  帕洛斯表面上和他笑嘻嘻的,背地里想给这傻小子一个板栗。

 

  他这辈子最应付不来的就是自来熟。

 

  冷淡的、热情的、虚伪的、势力的、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以和这群人打得热火朝天,唯独害怕真挚的,不带一丝目的与你相处的人。

 

  骗子最讨厌真诚的人,好像遇到他们就注定会亏欠对方一样,然后勾起骗子少有的羞愧心。

 

  帕洛斯的人脉大概是张蜘蛛网,无论是表面功夫还是真情实意在往来的,都不包括一种人——热血笨蛋。

 

  佩利不算,他就是只喜欢打架的傻狗,如果这都能算得上热血,那大概世界上的警察都要疯掉。

 

  “我见过师兄!!”金一屁股坐到帕洛斯旁边,然后向他描绘自己第一次见到帕洛斯的场景,眼睛里溢满了星星。

 

  “是吗?”帕洛斯面上迎合着他,背地里嗯嗯哦哦的巴不得快点敷衍过去,是个人和他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在哪里看过你们舞室的视频啊,你们校的艺术节表演啊,在哪届艺考创意类见过第一名啊。

 

  混舞蹈艺术这块的,帕洛斯谁不知道啊。

 

  当年艺考的传说,从b艺拿了创意类第一后后又在大学考上了前五十,谁看了都夸一句天才。

 

  大家都会阿谀奉承,帕洛斯也顺着他们笑笑。

 

  “我看见过学长在艺高排的那支舞!”

 

  “哦,哪支?”

 

  “断翅!”金兴冲冲地回答。

 

  帕洛斯愣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小子会说断翅。

 

  一支在毕业前被枪毙的舞,原因是太不吉利了,不好拿分,他们老师劝了他很久,才把项目换成了当年那支。

 

  所以说,他真的应付不来这种人。

 

  只说毕业舞的话,他编了没多久,当年很火的题材,关于梦想努力奋斗和汗水,唯独断翅他编了很久。

 

  ——失去梦想的舞蹈家在失败的边缘沉浮

 

  一句话就可以概括的主题,帕洛斯编了大半年。

 

  至于为什么会编这支舞,他也说不清。

 

  他一直觉得自己如果算是艺术家,一定是最差的一类。他的梦想很简单,能活着就行,活得漂亮,活得精彩并不重要,他可以成为舞蹈家,但成不了艺术家。

 

  所以老师推荐他换项目的时候,他同意了。

 

  他没有什么必须表达的思想,艺考能过就行。他又不是什么艺术家,不疯魔不成活什么的,留给更适合的人。

 

  他的高中老师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心酸大于欣赏,心酸于他比别人更幸运,却不愿真正地舞动,欣赏于他展现的那几分天赋就足够让人惊喜,以至于在评价帕洛斯的寄语时,说了一句话。

 

  明明有他人无法企及的天赋,努力却不比他人。

 

  所以断翅之于帕洛斯,大概就是概括自己吧,他一定会是一个失去梦想的人,在溺死的边缘沉浮。

 

  “你很喜欢它吗?”帕洛斯正眼看向了金,嘴角是玩味的笑。

 

  “喜欢啊,感觉这支舞要比你在毕业时编的那只更有灵气。”金回答。

 

  灵气,一个很模糊的词。

 

  有些人的舞就充满蓬勃的灵气,时常会引人注目到忘了他的功底。

 

  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舞会被评价为有灵气。

 

  所以他当时就笑了:“谢谢你啊,师弟。”

 

  帕洛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有点高兴,很新鲜的感觉,比他被一个女孩子评价专情还要新鲜。

 

  在自己眼里,灵气,专情,还有认真,这三个字同自己不搭边到已经是晦气的程度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灵气在五岁学舞时就耗尽了,反正他有这天赋,学舞简单点,何乐而不为呢。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帕洛斯伸了个懒腰,再次看向金。

 

  “虽然这句话有点俗,但……因为学长的眼睛里有光。”

 

  帕洛斯第一次觉得有点犯恶心,被一个新来的学弟整的。

 

  03

 

  “在我眼里,他或许比我更有天赋,付出比我多百倍的努力,拥有着伟大艺术家一样充沛的朝气。”

 

  金自那天以后,就开始尽职尽责地当一个小迷弟。

 

  老师喜闻乐见,编双人舞这个作业时把他们两安排到了一组。

 

  帕洛斯有点失语,他没办法回应金的热情,因为他对舞蹈本身就是缺少热情的,不像这家伙,一天翻三百个跟头都有力气。

 

  帕洛斯有时候也会思考,天赋重要还是努力重要。

 

  相比与他人,他不算努力,基本功练得扎实,然后在在天赋上发挥几笔,就有了现在的成就。

 

  人们往往会用一句天才去忽视天才身上的努力,比如大家会忘掉那年艺考真正的第一名,帕洛斯的学长,那个真正将血肉揉进舞蹈里的天才——不跳到粉身碎骨,就不停止舞动。

 

  帕洛斯常常问自己,他成功吗?

 

  不算,他当然不算成功。

 

  真正成功的艺术家,天赋,努力,运气,缺一不可。

 

  但让帕洛斯吃惊的就是这一切就这么巧合地出现在了眼前这个金发小鬼身上。

 

  他又一次看见了不要命的人,并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搭档,完美符合了老师的要求:跳舞要热情、要释放、要动情、要真正的疯起来。

 

  平转次数、稳定性、美感明明已经超脱常人,但他依旧不满足,直到最后一秒双脚着地,摇摇晃晃地谢幕,瘫在地上喘气。

 

  在练云里前桥的时候摔过,脸着地,磕到地板的声音和砸核桃有的一比,但他只是休息了一小时多,过后又恢复正常训练,仿佛脸上那一大块的淤青只是特效妆。

 

  今天倒好,脚崴了,肿起来一大块,把帕洛斯看的倒吸一口凉气。

 

说实话,他有一段时间荒诞地害怕金不能再起舞,甚至荒诞地害怕金有一天会死掉——他太像是透支生命在舞蹈了。

 

  金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的,看起来像是一只没有烦恼的小动物,如果要让他形容的话,大概是喜欢在草丛里打滚的金毛。

 

  而他在触及到舞蹈的时候,神情则充满了攻击性,灵魂像是被刷上一层锐利的光,亮得刺眼,照得蜷缩于黑暗下的灰尘无处遁逃。

 

  帕洛斯叹了口气,认命地从空调24小时不间断的舞室里跑了出去,套了件单薄的外套就往附近的小卖部里钻。

 

  他买了两根冰棍,一根带回去给金消肿,一根犒劳自己也不算是个无情无义的混蛋。至少他对自己的搭档,名义上的小学弟还存着几分关照的心思。

 

  帕洛斯回到舞室,嘴里叼着冰棍,看见晕晕乎乎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的金,接着蹲下身子,把冰棍往那块伤处一贴。

 

  “嘶——”金痛呼一声,下一秒又被他吞了进去,汗从他额前的碎发下渗出,滴到细长的睫毛上,再顺着眼角落下,看着像哭了一样,睁着湿漉漉的眼神望向崇拜的学长,“对不起……添麻烦了。”

 

  “你也知道是麻烦啊。”帕洛斯蹲在金面前,双臂撑在膝盖上,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盯着金,梅香和属于自己阴影铺天盖地地向金涌去,“我跟老师请假了,你明天回家休息吧。”

 

  “嗯,好。”金点点头。

 

  于是帕洛斯好心情地勾了勾嘴角,眼角一抹冷笑。把眼前这个天才掩盖住的感觉很好,像是那些嘈杂的欢呼声和刺眼的灯光都会离他而去,空气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安静的等待时间流逝。

 

  那种无处遁形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悄然离去。

 

  04

 

  “我不知道当时我是否嫉妒他,他身上有这一切我无法触及的东西,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总是怪异又令人上瘾……但我想现在我应该找到了答案。”帕洛斯抬起头,记者的闪光灯一闪而过,映照了他的眼睛,“我爱他。”

 

  帕洛斯和金在关于表达的主题上争论了很久,甚至为此大吵了一架。

 

  金太倔了,他想要改编帕洛斯的那支《断翅》,从单人舞变成双人舞,从沉溺于深海变成破茧的蝴蝶。

 

  他说他想看到师兄真正的起舞。

 

  帕洛斯第一次失去了表情管理,像是崩溃了一般朝金吼了句:“疯子!”

 

  金冷着脸看着帕洛斯:“师兄,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否定自己,你明明那么优秀!”

 

  他不知道。

 

  帕洛斯第一次觉得害怕,像是戴了很久的面具突然被人揭开了。他像一只退无可退的老鼠,而金就是那只把他逼到角落的猫。

 

  帕洛斯转头就离开了舞室,没有再看金一眼,也忽视了对方的呼叫和奔向他的脚步,一个人逃一般地躲到了那条人迹罕至的学校小巷里。

 

  他的心跳很快,像是在挥洒了汗水后的激动,又像是有什么要被释放出来了一样。

 

  他回想起了自己当初编《断翅》时的场景。

 

  无数个日夜,无数个构想,怎样翻转,怎样跳动,究竟是跪伏在地板上还是站起来直面舞台下的目光。

 

  帕洛斯像是在自我挣扎,最后在这种挣扎里找到了快感,第一次感受到了不疯魔不成活的疯狂感。

 

  灵感像喷泉一样迸发,把那些用于表达感情的琐碎动作全部溶于一支舞里,最后再一齐爆发。

 

  这支舞没有一个动作是重复的。

 

  当他抑制着自豪和兴奋找到老师的时候,对方却一脸复杂地告诉他:“这个题材不符合时代。”

 

  “大家爱看的是梦想友情与绽放,没有人会喜欢看挣扎的死鱼。”

 

  帕洛斯觉得自己被否定了。

 

  帕洛斯觉得自己的人生再次被否定了。

 

  他扯了扯嘴角,最后扯出来一个笑容:“我会改的。”

 

  想到这里,帕洛斯又开始烦躁了。他喜欢一个人待着,在阴暗的角落,像是不会被发现的死鱼一样。

 

  只要不被人注视,只要不被人注视,只要不被人注视,只要不被人注视。

 

  “师兄!!”金喘着粗气闯进了昏暗的小巷。

 

  被发现了。

 

  “我,我并没有要逼你的意思。”金有些着急地组织自己的语音,支支吾吾半天,一边用力呼吸,一边哽咽着大喊,“师兄,你真的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断翅》也是我这几年最喜欢的作品。”

 

  金缓过了呼吸,一只手捂着胸口,逆着光,神情认真且严肃地妄想依靠着黑暗的帕洛斯:“你的舞蹈,我觉得很有魅力。不论是动作和音乐的编排,还有你包含在其中的感情,像是一只被茧包裹的蝴蝶,振翅欲飞……该怎么去形容……就是——就是天才掩盖不住他眼中的光!!!”

 

  金一步步朝帕洛斯走来,然后蹲下身,抱住了身躯微凉的帕洛斯。

 

  “你为什么要过来?”帕洛斯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金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他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搂住了对方,虚虚地靠着。

 

  “你的眼神明明在说救救我。”金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虽然不经过你同意就过来了很对不起……但师兄你一定要相信,你一直都是被他人所憧憬的对象。”

 

  像是世界重组了一般。

 

  帕洛斯的大脑向心脏传达了一场盛大的庆典,在那里一切暗淡的景色都被重新染上颜色,那些戴上面具的人换上真诚的笑脸,最后天空爆炸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点亮了帕洛斯的双眼。

 

  “你想好要怎么编了吗?”帕洛斯轻笑了一声。

 

  “改名叫振翅怎么样?”

 

  “好。”

 

  05

 

  “这支舞,是我和我的师……不,我的爱人一起编的。”帕洛斯闭上了双眼,“可我找不到他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将单人舞编成双人舞是不容易的。

 

  仅仅是确立新的主题他们就思考了很久。那个时候金保持着一字马的动作,趴在地板上,苦恼地像条咸鱼。

 

  明明一开始还兴致冲冲地说要编一支最牛逼的舞。

 

  “多新鲜。”帕洛斯笑骂一声,“要我帮你想吗?”

 

  最后确定了主题。

 

  濒死的蝴蝶遇到了独属于他的那一束花,倚靠着阳光露水振翅飞起。

 

  这个构思被金交到老师那里的时候,对方很满意,但又担忧地皱起了眉头:“能作出绝世作品的搭档,是绝对不能对对方抱有那种念想的。”

 

  老师曾向他们播放过重大比赛的录像,每每播放到男女搭档扭捏地向台下宣布“我们是情侣”的时候就重重的摇头叹气说:“腌臜,太腌臜。搭档是工具,是完成舞蹈的一部分 。”

 

  老师望着他们,眼里是期望,他断定这支舞绝对会成功,不仅是学员的优秀,更是他看到了生命力和灵气。

 

  他对这两个学生寄予厚望,语重心长地说:“舞蹈需要你们是什么,你们就要是什么。把舞蹈里的东西留在自己身上无害于舞蹈,但把戏外的东西放进戏里——情啊,爱啊,不合时宜的想法带进舞蹈里,它就不纯粹了,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杂质。”

 

  老师的眼神转向了帕洛斯,语气带着深刻的警示意味:“在观众面前忘乎所以地爱来爱去,是很难堪的事,自己尚不能专于舞蹈,遑论带观众入戏?”

 

  老师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虔诚地近乎肃穆,金和帕洛斯被利刃一般森严的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又飞快地弹开了。

 

  帕洛斯一直以为自己对金是没有那种想法的,但即使没有,在那种眼神的注视下,他也难免悻悻地拉筋。

 

  他们之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打开了音乐,专心于舞蹈的编排。

 

开始排舞的时候,帕洛斯有点理解为什么学生们都说金有时候很恐怖了。他永远记得金给他带来的疼痛。

 

帕洛斯天生身子硬,被金按着肩背往下压,或者让他平趴在地面从身后拉他的手臂往后勒腰的时候,像是肺部的空气全被挤出去,脑袋里的血管几乎爆裂,身子仿佛像是被折断成两截。生的欲望一瞬间强烈到极点,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痛。

 

意识恢复后,他的身体就会变得像金一样柔软,开张自如,带着由内向外扩散袅袅感。

 

而金在看帕洛斯独舞的时候,是不敢出声的。像是那个无法触及的传说像张画卷一样,一笔一划,一个动作一个动作被拆分在自己面前。

 

最后他们在帕洛斯原有的动作基础上加入了新的元素——独属于金的元素。

 

像是两种风格,在一起展示却又怪异地和谐,交缠在一起地时候迸发出勃然的张力,如同海浪拍岸炸开一般。

 

于是每天最忙的人变成了他们两个。

 

帕洛斯和金开始结伴出现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培养搭档之间的默契和共鸣。

 

比起帕洛斯已经熟悉了一部分动作外,金则是完全从零开始。

 

帕洛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把腿放在杆上,头埋进去,蝴蝶骨清晰地凸出来,一寸一寸地把腿压过头顶。然后是肩,腰,还有胯。所有跳舞需要活动的部位都被他一一松动,舒展,拆解开来。

 

金一旦跳起舞,身上所有的元素都会在一瞬之间变得井然有序、协调统一、熠熠生辉了起来。

 

天赋,热情,都不足以准确的形容,与其说是一种品质,不如说是金与生俱来的特点,能够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很多很多的语言,深刻的想法,丰沛的情绪他不需要通过嘴唇去描述,只是一个展臂,那些倾泻而出的情感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他们开始一起跳舞,角色分别代表被拯救与拯救者。金的手握住他,托举他,顺着他的腰线一路到后颈,蜻蜓点水似的若即若离,所到之处却激起阵阵涟漪。

 

前所未有的,帕洛斯耳尖有些红,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伸出指尖描绘着金在灯光底下伸展开来的身体线条。

 

脚踝,大腿,后背,脖颈,以及脸颊。

 

做完这些,他又默默把手放了下去。

 

“在观众面前忘乎所以地爱来爱去,是件很难堪的事。”

 

帕洛斯喜欢上了自己的搭档——在每一次舞动时的亲密接触间。

 

06

 

“起初我以为他是一个天赋,努力还有运气都完美契合的艺术家,后来我发现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幸运。”帕洛斯伸出指尖,触及到了眼前的闪光灯打出的光线,“他得了跟腱炎,还落了腰伤。”

 

他们的作业完成的很好,老师在看过成品之后甚至主动把它报上了大赛双人舞的名单。

 

帕洛斯和金对于这个结果喜闻乐见,在临开始前的一个月,他们像是抛弃了一切伪装,天天泡在舞室,重复着闭上眼睛都能回想起来的动作。

 

疯狂,真疯狂。

 

即使是老师也劝他们两个不要这样训练,太不要命了,受伤了的话一切都泡汤。

 

一语成谶。

 

金的腰伤复发,跟腱炎加重,几乎是每绷一次脚背每选择一次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样。

 

帕洛斯坐在医院的凳子上,看着躺在白色病床上的金,他的表情看起来比金还要难过。

 

金躺在床上朝帕洛斯淡淡地笑了笑。

 

跟腱炎对于每个舞者都意味着痛苦,不仅是跳舞时的痛苦,更是对万一不能再跳舞时的恐惧。

 

现在这种情况谁都不愿看见。

 

帕洛斯觉得他几乎要比金还要痛苦。

 

那个亲手把自己从黑暗里拉出来的人,就这么被长时间剥夺了跳舞的权利,他一度想取消大赛上的双人舞。

 

没有金,这支舞创作出来也没有意义。

 

金缓缓牵起了帕洛斯的手:“你还记得老师说了什么吗?”

 

很残酷却又没有错的话。

 

“舞蹈要你扮演什么角色,你就得成为什么角色。”金的手逐渐抚上了帕洛斯的脸,被对方的手紧紧握着,“师兄,我并不是不能跳舞了,只是一段时间而已。”

 

“即使没有我,你也应该跳舞的,你和我都是用生命在诠释这支舞不是吗?”金缓缓低头,额头抵着帕洛斯的额头,“所以,带着我的努力,让我无论在哪个地方都能看到它,好不好?”

 

“你是为了自己而活的,师兄。”

 

于是这支双人舞再次变成了单人舞,他依旧在振翅,即使失去了拯救者,但被拯救者身上的光彩依旧绚烂夺目。

 

帕洛斯觉得金是不爱他的。他们是搭档,是灵魂伴侣,是交缠的生命,唯独不是情侣。

 

只用爱情概括的话,实在过于肤浅。

 

或许金也是这么想的。

 

最后一次见到金,是在舞室。

 

他依旧穿着自己喜欢的宽大卫衣,朝帕洛斯愉快地挥挥手,如果不是脚上的绷带和门口的车,他会以为金依旧像往常一样。

 

金要去国外深入治疗,而他们最后的承诺还是金重复了很多遍的话。

 

为自己而活,帕洛斯。

 

07

 

“自那天以后,我们几乎没有联系。”帕洛斯的眼神有些许落寞,但他还是勾了勾嘴角,“但我知道他在看我,他一直在看我。”

 

他有一段时间是不敢面对金的。

 

《振翅》变成单人舞后依旧取得了巨大成功,在每个重大舞台上都有它的身影,而帕洛斯不敢去想象金的心情。

 

他们一起编的舞,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在跳。

 

报纸,新闻,电台,还是直播,都有帕洛斯的身影,而金却只能看着。

 

看着他获得成功,而身边不再有自己。

 

仅仅是想想,帕洛斯就觉得无法呼吸,比早些年金给他拉筋还要痛苦。

 

而他和金的联系也越来越少,直到这支舞登上了国际舞台时,帕洛斯才惊觉,他似乎已经找不到金了。

 

“我把他弄丢了。”

 

是我把他弄丢了。

 

弄丢了那颗唯一美丽的心。

 

08

 

“我想要找到他。”帕洛斯站起了身。

 

在采访开始时,观众席和后台工作人员都走得差不多,只留下了老师和舞室的朋友在等他回家。

 

现在采访结束了,帕洛斯的眼神再次搜寻着舞台和观众席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

 

没有。

 

依旧没有。

 

就在帕洛斯要收回眼神,转身回到幕布的后面,结束这次海外之旅时,他的目光突然触及到了一抹金色。

 

比太阳还要温暖,比春风还要和煦的金色。

 

帕洛斯的眼神有些颤抖,他再次抬起头,对上了傻乎乎朝他笑着的熟悉的那张脸。

 

下一秒,他推开记者的人群,一步步往台下走,脚步逐渐加快,接近奔跑似地跑到了台下拥抱住了金。

 

没有寒暄,没有人开口,空气很安静,帕洛斯只能闻到金身上的沐浴露味和平缓的呼吸,对方的手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了他。

 

这场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帕洛斯开口。

 

“其实我三个星期前才结束了治疗。”金嘿嘿地笑了笑,“来得有些迟了,对不起……”

 

“对不起干嘛。”帕洛斯松开了怀抱,捧住了金的脸,仔细端详了几下,“胖了。”

 

“你干嘛啊!哪有对久别重逢的搭档说胖了的!!!”

 

没有疑惑,没有害怕,没有尴尬。

 

他们之间不再需要闪躲,只要直面对方。

 

“一起跳舞吗?双人的那种?”

 

09

 

夜晚的舞台再次亮起,台下没有任何观众,帕洛斯提前联系了场地方包了场,对方也赏脸给了这个面子。

 

舞台上的灯光亮得看不清彼此的脸,他们换步、翻滚、互相搭建。金的爆发力像是受到感召的一片海域,如同一汪水被装到了一个容器中,每一个展臂抬腿和旋转都像是水墨画里泼出的颜料,干净又潇洒,肆意又自如。

 

他们比彼此更熟悉这支舞。

 

广陵散尽,金躺在地板的时候,帕洛斯低头俯视着他,眼神不由得悲楚了几分。金站起身,接住了他的悲楚,像接住了一支残败的花,燃尽的火炬。金紧紧攥着,用眼睛装下,一直把这悲楚运到托着他后颈的手指。

 

最后音乐归寂,一束追光笼罩下来,他们凝视着彼此,像是终于入梦。

 

这个舞台不再有他人,台下也不再有观众,只有他们,数十年如一日的他们。


  10


  金和帕洛斯坐在归国的飞机上。乘客里有舞蹈爱好者认出了帕洛斯,举了举手机示意可以拍个照吗?


  金坐在他的身旁睡着了,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于是帕洛斯朝乘客的方向点了点头,接着伸出手指比了个“嘘”。


  有种恍惚感,像是回到了以前的日子。金喜欢在休息时间凑到帕洛斯身边,柔若无骨地靠在帕洛斯身上,而他把手机平放在腿上扒舞蹈动作,金就静静地看着。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变。


  他们之间又什么都变了。


  但无论结果怎样,他都愿意去承担,就好像他很早之前告诉自己的一样。


 想拉倒就拉倒,想放弃就放弃,想吃饭就吃饭,想做就去做,只要能承担后果。


  帕洛斯掐了掐金的脸,笑了笑:“起来了,我们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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